一滴水的折光

2021-10-19 08:18:44来源:四川日报编辑:魏杰

10月19日,四川日报10版(点击图片看原文)

川渝风物志4

□凸凹 文/图

在今年这个燠热得有些异常的三伏天,我们川渝作家从成都出发,大致沿沱江的流向,进入泸州地界。先合江县,再泸州主城,再泸县,之后进入重庆境内。先永川区,再北碚区,最后抵达终点站渝中区。全程千余里,让我在一滴水的折光中,深切感受到环境对我们生活的影响。

缙云山生态移民集中居住点。

一抹黛

此次川渝作家行采风活动,每天落宿的地方,基本都在水边,合江赤水河、泸县濑溪河、永川临江河、渝中长江。北碚,落宿缙云山,山脚下是因即将拥抱长江而兴奋不已、奔腾不已的嘉陵江。

我是第一次踏上北碚的土地,之前只知此地有北温泉、西南大学,还知此地曾是先父负笈求学之处。按常俗,晚饭后总要走几步,因不熟,不知去哪里。一文友说,在缙云山散步,不去黛湖还能去哪里。好在酒店离黛湖不远,下坡,右转,上坡,二十来分钟就到了。果然是散步的天堂!立即开启环湖走模式,刚走了一遍,就感觉体内被换了气,肺叶更是被洗得干干净净。

黛湖位于重庆市北碚区澄江镇北泉村范家沟社。

时值黄昏,白与黑,亮与暗,正在交换场地,换位思考,眼前的景色,湖水、山林、鸟鸣和风,越来越黛了。

翻开词典,黛有颜色、美女、画眉、青春等几个意思,但这几个意思无论是拆开看,还是并在一起,都是一个意思,美。“六宫粉黛无颜色”“两岸的青山在黄昏中,都装成了深黛颜色”。白居易、鲁迅笔下的黛,笼统言之,也是美的意思。

怎么能不美呢。黛湖于民国十九年(公元1930年)由被誉为“白屋诗人”的著名诗人吴芳吉命名,于民国二十四年(公元1935年)被近代佛教思想界巨擘欧阳渐手书。游客至此,一定会与勒石有黛湖二字的碑及碑旁的湖水合影,我也未能脱俗。

次日上午,又去了。阳光下的黛湖,由昨晚的深黑,变成了深蓝,而周遭的包括我在内的一切,则显出了浅薄、轻飘、寡淡和没有故事的一面。看见风一贴近水面,就变成了音符一般的波纹,看见红鲤、黄鲫、白鲦穿着波纹的衣衫,在山林的倒影中漫游,我真的想成为一滴黛,将不尽的洇染抒发在有限的湖水中。

但黛湖的美,包括整个缙云山的美,曾几何时,因经济发展与生态环境失衡,一度遭到严重摧残。针对出现的问题,北碚区狠力开展缙云山生态环境综合整治工作,扎实推进“山上做减法,半山做特色,环山做加法”的产业布局,认真落实区、镇(街)、村(社)三级林长制,终于以不到三年的惊人速度,将美还给了黛湖,还给了缙云山。

谈起这一变化,亲历其中的北泉村党委书记、村级林长龙天真指着湖面说,黛湖最深的地方,有几十上百米深,污染最严重的时期,一遇天气变化,湖底的污泥就往上冒,一股股黑水,像黑龙翻滚。湖边原建有三座度假村、一个农家乐,包括山上的农户,依法依规拆除后,没有一户跟他们扯皮,做到了零投诉、零上访。对黛湖的修复,主要有湿地治理、水生植物及乔木栽植、滨水栈道及人行步道建设等内容。修复过程中,他们结合缙云山地理环境、气候、植物生长规律,依托缙云山生态和景观价值,加强林相、色相、季相设计,整合黛湖沿线水系、山林与动植物资源,通过恢复湿地水文,增加湿地植被覆盖面积,恢复生物多样性,终于建设出高效的山地溪塘复合生态系统,打造出可复制的缙云山生态修复样本。

介绍了黛湖,龙天真还带我们去看了缙云山农户集中居住点。居住点位于半山坡,远远望去,跟别墅群没什么两样。建筑为川渝民居风格,均为两层,根据不同地形及道路关系,两三户一幢地进行了组合拼接。这里栖居着愿意留在山上的农户。希望下山居住的农户,则被政府安排在了城里的居民小区。

跟随龙天真走在山林中,我怎么看她,都觉得像一株树,一抹黛。

北碚生态文明分中心位于缙云山翠月湖坝下。在该中心展厅一角,我面对屏显,坐上转椅,戴上VR眼镜,整个北碚的生态场景便开始四面八方朝我扑来,呈现在镜片的黛色中,震撼得那么葱郁。

缙云山的美,是“巴山夜雨涨秋池”的美,而这样的美,不正是一抹接一抹的黛之美?

缙云山中著名的黛湖地标。

一片绿

重庆渝中区地处长江、嘉陵江交汇地带,两江环抱,形似半岛,又名“渝中半岛”。她是重庆市的母城和发源地,解放碑、朝天门、红岩村等著名地标,都在这里。

毋庸置疑,渝中区是重庆市心脏中的心脏,心肺中的心肺。在生态环境建设上,他们正用“无废城市细胞”的理念和行动,将自己变成重庆的街心花园和蓬勃绿肺。

要知道,一座城池每天乃至每时每刻的出粪量,是很大的。比如一座千万人的城市,每天产生的粪水达几千吨。再加上冲澡、抹脸、涮碗、洗衣、伺候宠物等生活废水,以及工厂的生产排污,如果不处理,或处理不当不力,是不可想象的——那是老鼠、蟑螂和蚊虫喜欢的垃圾生活。

所以说,发达国家与不发达国家的差别,只隔着一根下水管的距离。

是的,“无废城市细胞”的诞生与生长,肯定离不开对城市最大污秽物的无废化处理。但仅仅无废不够,还应无害,只有无废化加无害化的处理,才是绿色的处理。

从黄沙溪环保绿化基地这个名字即可看出,绿化,是这个基地的核心生产力与竞争力。

走进地处渝中区黄沙溪滨江路499号的基地时,太阳刚出来不久,每一株树木的影子,身子骨都比它们的主人更长远,也更霸道。空气中,流动着栀子花、黄桷兰的香味。没错,占地20亩的基地长得跟园林公园没什么两样,哪晓得它竟是一处每天可处理500吨粪水的专门场所。

项目总投资8784万元,除了承担处理渝中区因地势低无法自流进入三级管网的粪水污染物外,还能帮助沙坪坝、九龙坡等主城六区处理部分粪水。

据基地技术人员介绍,该项目运用了先进生物吸纳技术,通过十余个工艺处理流程,十余天周期,将高浓度粪水处理后达到净化水、变废为宝的目的。处理后,根据水质标准的需要,一些接入市政污水管网,一些用于绿化和冲洗街道,一些经多种膜处理后,可成为比矿泉水更干净的水直接饮用。而粪水中的渣滓和混杂其中的废弃物,则被过滤出来,分类包裹,或运输到垃圾处理厂处理成有机肥料,或焚烧发电,或将污泥混烧成建筑用砖。

从办公楼底层中控室出来,又沿工艺流程线路,参观了格栅间、气浮间、脱泥间、厌氧池、改良性cass池、MBR膜池等,直至净水制取车间。路上,我问基地粪水处理厂厂长车英,处理过程中的杀毒,是不是用的化学方法。她说:“化学方法会产生副作用,我们是紫外线杀毒,用紫外线杀死细菌。”在我对环卫工人表示敬意时,她告诉我,他们的工作环境非常恶劣,粪水的臭味不仅往鼻孔钻,还往皮肤里钻。有位叫陈云山的师傅,他是重庆市劳模,他就说过,他每天下班洗澡,怎么洗,家人都说他身上有股粪水味,除非十天半月不钻污水井、下水道,才会逐渐消失。他说,宁愿一人脏,换来万家净。当然,这是十好几年前的事了,陈师傅也退休了。现在,一线环卫工人的工作环境好多了,好些下水道的工作,都是机器人在干,只有机器人去不了的一些死角,才由人干。

黄沙溪环保绿化基地在长江边上,往江面一望,会看见鹅公岩大桥。粪水与长江,只隔着一片绿的距离。

又去看了一个细胞——“无废城市细胞”,那就是渝中区最大的菜市场——石灰市菜市场。

进入菜市,左转,过斜坡门廊,在一个低了半层楼的空间里,我看见小推车将市场里混杂有薄膜、纸屑、塑料瓶等垃圾的废弃果蔬运来。首先进行的是垃圾、果蔬分解处理,然后将果蔬倾倒进专用设施入口,经过一条传输带流程处理后,从出口出来的就是一袋一袋形似茶叶的有机肥料了。处理过程中产生的废水,经处理后,再接入市政污水管网。分拣出的垃圾,则被运往垃圾焚烧发电厂。渝中区生态环境局副局长唐茓誉介绍说,“无废城市细胞”石灰市菜市场的创建,实现果蔬垃圾就地资源化、无害化、减量化处理,菜市场每日产生的5吨果蔬垃圾就地转化为0.75吨有机肥;果蔬垃圾不需外运,每年节约垃圾处置费50万元,产生的有机肥用于园林绿化,售价约每年8万元;消费环境基本达到商超水平,居民环境投诉降为零,居民享受到了绿色生活方式,石灰市菜市场成为全市首个“无废菜市场”。

是啊,“无废城市细胞”,就是一片绿。一座城市绿不绿,是否宜居、宜发展,得由这种细胞的质量和密度来说话。

流水不腐,户枢不蠹。河流在路上,一滴水在路上,人类对河流和一滴水的赋能,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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