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春,邂逅金凤山一杯茶香

2016-07-28 16:05:32来源:四川在线编辑:庞山岚

对茶的兴趣,是随着年岁与日俱增的。年轻时候,办公室同事每每沏茶一壶才开始正式工作,并现身说法阐述喝茶对身体乃至一天的精神状态的诸多好处,我颇为不解。那时心里慌慌乱乱,像有六驾马车催着赶着似的,急急为事而忙,哪有心思泡茶呢?前两年,几位年长的有些名士风度的朋友相邀去茶楼品茗雅坐,兴致高时,每每亲自沏茶,从倒水、舀茶、醒茶、洗茶到最后斟茶,一招一式,都非常地道。可惜我只顾饮茶解渴,或听他们高谈阔论,居然对茶之味、茶之道全无领悟。而今,等自己闲入书房,居然第一要务就是非要净手沏上茶后,才能安然度过半日时光。这种心境的养成,比起前述同事、朋友,竟迟了好些年。我想,这茶缘自是发乎真心,所以由衷喜欢,爱茶甚切了。

癸巳年三月仲春,桃红柳绿时节,纳溪翁主席邀请诸位文友到金凤山茶场参观,便欣然前往了。

从泸州市区出发,一路大道朝天,畅通无阻。车行约半个小时至二级路永宁河段,面前一座竹密林高的山脉挡住了去路。我们此行目的地金凤山,就在这座莽莽大山中。山下左右各有一河,如玉带缠绕而下,左曰白节河,右曰永宁河,两江交汇,奔长江而去。听引路的朋友介绍纳溪的森林覆盖率达51%,看来的确不假。置身于翡翠似的巨大天然氧吧中,呼吸着山野芬芳,倍觉神清气爽。说话间,车在半山腰的金凤寺前停下来。原是看茶,怎么观庙来了?有人不解,我却暗暗欢喜。有山有庙,山因庙而得人气。有人气的山,才是有文化的山嘛。何况,从滚滚红尘中脱身出来,置身庙宇,清净之中,静默一会儿,思考一会儿,人生不是更有方向么?再者,在现代的近乎西化的城市中,车轮滚滚、钢筋水泥林立,哪里还有多少中国传统文化呢?唯有这深山古刹人迹罕至处,才有翘角飞檐、石墙木窗,还固执地建构和维持着传统文化的影子。

众人拿着相机、提着包包,来到寺前抬头一看,正上方是“金凤寺”,左侧门上题额是:佛法常兴;右侧门上的题额是:正法久住,都一下子静了心,驻足凝视起来。寺门右边龛埋着一通因为年岁日久,早已字迹漫漶、难于辩认的大清朝嘉庆十四年刻的《重修十二殿并山门题辞》碑,记述了金凤寺的由来和历史。碑文如是说:始自永邑九顶山发派来,约承五代,共百余年。传至住持。住持是谁呢,这碑上记有名字:师祖上智下观;师上道下智。立碑时间是:大清嘉庆十四年。嘉庆十四年,就是公元1809年,照此推算,大体也就是在公元1700年前后的大清康熙朝的三四十年代这里就有庙了,那庙的历史距今也有300多年了。

“从来名士能评水,自古高僧爱斗茶。”陪同参观的金凤山茶场负责人介绍,他们制作的特早茶极品“川南雀舌”,其手工制茶技艺,就是寺中僧人所传。如今,这项传承数百年的手工茶艺已由泸州市政府公布为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

都怪我等浅见,原来中国的庙与茶,从古至今便结下难解之缘。僧人种茶、爱茶、嗜茶,并以茶为修身静虑之侣。我国有“自古名寺出名茶”的说法。据唐代《国史补》载,福州的方山露芽,剑南的蒙顶石花,洪州的西山白露等名茶均出产于寺庙。僧人对茶的需要从客观上推动了茶叶生产的发展,为茶道提供了物质基础,积累了精湛的手工制茶技艺。此外,高僧们写茶诗、吟茶词、作茶画,或与文人唱和茶事,丰富了茶文化的内容。而金凤寺僧更幸运的是,他们采摘的是全球同纬度茶树发出的早春特早茶——川南雀舌。关于这个名字的由来,有这样一个传说:明末清初年间,某日金凤寺僧众一起品尝新茶,众人请大师为茶赐名。大师沉吟良久,说,此乃川南名山,山涧飞雀成群,此茶形状酷似飞雀舌尖,名: “川南雀舌”可矣。从此“川南雀舌”之名不胫而走。

至此,在春阳下望山而行的一干人,好奇心已被“川南雀舌”茶撩拨得奇高。特别是那些带着相机的摄郎摄女,也狠心抛下沿途红红的山桃花、毛茸茸嫩生生的清明草,直奔后山顶上的茶场而去。远远看去,茶场如一朵朵绿云,铺展在山顶。一群妇女和儿童挎着竹篮、负着竹兜,在茶林忙碌着。山雀们叽叽喳喳地飞来,在劳动的人群中忽上忽下地捉虫,啄泥,俨然一幅美丽的山村采茶图。采茶人中,有七十古稀的老婆婆,有五六岁的小姑娘,他们劳动着,红润黝黑的脸庞像这方土地一样质朴、健康。春茶初长,嫩得像心尖尖儿一样颤颤的,他们捻着拇指和食指,小心翼翼地像捉下一只展翅欲飞的绿蝶儿一般,轻轻放进竹篮、竹兜里。晌午歇工时回茶场过秤,尽管辛苦半天的收获不过多者八两少则二三两,但每个人都甜滋滋的,分享着与自然相亲和劳动的喜悦。

刚到茶场作坊门口,大伙儿便被一阵清新浓郁的茶香吸引。进门只见几个身着蓝色工装服的师傅正在一大撂竹匾和铁锅之间,用他们饱浸茶青色的手精心制作手工茶。最年长的师傅告诉我们,他家祖祖辈辈都是金凤山上的制茶人。他身旁的铁锅内,刚倒进一篮新茶。他探进手去,像为新生儿沐浴一样,轻轻地托起来,再像仙女散花一样轻轻散开。动作不疾不徐,不轻不重,人也像练气功一样,一呼一吸平心静气,如此周而复始。像这样纯手工完成全部工序,大概要七八天功夫呢。师傅说,慢工出细活,这样制成的茶,一则没有伤痕,泡在汤中才能保持叶面的天然美;二来锅中温度恒定,水分慢慢蒸发,减少茶叶中营养成分的散失,有利于提高茶的口感和保健功效。

说话间,茶场阿妹热情地请大家坐下来品茶。我眯着眼,看正午的阳光落在杯中,一片片娇嫩翠绿的叶儿伸展开,真像数只麻雀组成的乐队,齐齐张着嘴喳喳鸣唱。让人倍增爱怜。恍惚中,茶汤摇荡,像有一颗颗蒸熟的板栗,热腾腾地冒着香气,让人馋而撮嘴小啜。呵,果然不负天下特早茶美誉,鲜醇爽口,如饮仙汤。有此好茶,我可以在任何一个小小的角落,消磨一阕时光,沉思,读书,或者就是白痴地发呆,滤去几多尘世之累了。碌碌行走于世,有几多辛劳、几多诱惑、几多辛酸,甚至人心与肉身,有几分剥离。没想到,就是几枚树叶片儿,冲泡素汤一杯,就能涤去心灵的尘埃,让人回归本心,于平静中获得更多生命的智慧。这茶,真是天地神奇的造化呀。

所幸在仲春,在地球北纬28°乌蒙山余脉的金凤山,邂逅一杯川南雀舌茶。感谢她在茶的物质形态与生理效能之外,为红尘奔波的旅人,翕然打开一道心灵的“回家”之门。( 白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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